做人做事,糊涂到这般境地?
姜雪宁觉得他是话里有话。
可她一则对谢危知之不多,二则也不知道是自己哪里又做错了,隻当这位当世半圣是奚落自己这颗蠢笨的脑袋,并不敢追问。
且谢危方才之言,忽然让她想起了沈芷衣和亲这件事……
水能载舟,亦能覆舟。
这话姜雪宁不是第一次听,知道是朝堂上常说的一句话,可也从没把这句话当太真。然而谢危说,下棋如治民,治水,却让她起了心思。
须知上一世萧姝之所以能压她一头,除了自小在京中大族长大,见多识广之外,姜雪宁私下琢磨,怕当年奉宸殿进学她实学了不少的东西,日积月累,是以深厚。
如今,谢居安这等人便在自己眼前……
她摸起一枚棋子来,用指腹轻轻蹭着,眸光闪了闪,道:“人和棋子也一样么?棋子由执棋者拨弄,人心却是各有一颗,自己长在肚子里。下棋能拨弄棋子,可人心要说拨弄……”
谢危想起昨夜小太监来回禀的话,眼下隻想把姜雪宁这颗漂亮的脑袋摘下来搁在棋盘上,叫她自个儿好生反省反省,对她问了什么却没在意,隻漠然接了一句:“英雄造时势,时势推英雄。人心向背虽然难料,也怕豪杰揭竿。若不慎思明辨,旁人稍加煽风点火,心随势走,又有何难?”
实则人心比这棋子还不如。
一阵风吹过来,棋子尚能静止不动;几句话拂过去,人心却总会飘摇跌宕。
姜雪宁搭下眼帘,隐有所悟。
有些东西,总是要有个用处,方能使人虚心刻苦去学。
她今日学来,便甚是认真。
谢危为她答疑解惑,讲了一个半时辰的棋,她恭恭敬敬地谢过了。因心里面的念头翻江倒海,临走时也没注意到谢危那若有所思的眼神。才离了奉宸殿,掐指一算时辰,便往去慈宁宫的必经之路上候着,不多时果然看见萧定非出来。
她故意打前面宫道上走过。
萧定非看见她是一个人,思索片刻,走出去一段路后,便借口有东西丢在慈宁宫要去找,往回转过头来找姜雪宁。
这会儿天色都暗了。
姜雪宁站在宫墙角下,也不废话,单刀直入地道:“定非世子多年来混迹市井之中,该认识一些人吧?我有事想托你去做。”
萧定非那俊秀的长眉顿时一挑。
他半点也不推辞,直接问:“什么事?”
姜雪宁便让他附耳过来,如此这般,如此那般地一说。
萧定非听得大为疑惑:“你想干什么?”
姜雪宁道:“你就说办不办得了。”
萧定非一声笑,哪儿能在美人面前丢了面子?拍着胸口道:“这事儿包在我身上,只不过么……”
姜雪宁看他:“什么?”
萧定非挠挠头:“人若多了,得要花点钱的。”
姜雪宁皱了眉头,脑海里把自己手里有的钱都盘算了一遍,想起还有大几万两银子在谢危手里,不觉有些发愁。
只是脑筋再转过一个弯,眉心便重新铺平。
尤月养了许久,也该找个机会宰了。
她笑一声道:“这简单。”
还钱
萧定非虽不知道她怎么敢说这么大一笔银子是简单的事,可也根本不多问。得了托付,当晚便去宫外忙碌奔走,完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。
姜雪宁回了仰止斋,则开始盘算起钱的事情来。
她想到的办法其实十分简单,眼下也并没有第二种方法。而上一世那个尤芳吟,将她这种行为称之为,“割韭菜”。
只是要割韭菜,手里首先得有一笔钱能用。
这段时间来,萧定非虽然“孝敬”上来不少东西,可许多都是御赐的珍玩,倒不好拿去换成钱财。
姜雪宁盘算着盘算着,就惦记起了谢危。
于是,接下来的这些天里,大名鼎鼎的谢先生发现,自己这调皮捣蛋的学生,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,在他面前忽然变得温驯乖巧,甚至有一种狗腿似的讨好。
殿中进学时,一双眼睁得大大的,总是看着他;
下学到偏殿学琴学棋,又一反常态对他嘘寒问暖,时不时倒个茶,递支笔;
就连偶尔在宫里别的地方撞见了,也是恭恭敬敬,再没有往日半点的不耐烦和不情愿。
……
事出反常必有妖。
她什么脾性,谢危早已摸得一清二楚,老早就看出她是“无事献殷勤,非奸即盗”,可也不拆穿,乐得享受这原本刁蛮的学生的伺候,就想看看她这“孝顺”模样还能装多久。
终于,一眨眼又快到了出宫休沐的时候。
姜雪宁这一日早早就到了偏殿里等候,把从沈芷衣宫里讨来的好茶,仔仔细细地沏上一壶,还提前把谢危要考校的琴曲给弹奏了一遍。
待得谢危来,她就先奉上好茶,接着又纯熟地弹奏了琴曲。
谢危难得得闲,端着茶一面喝一面听,可不时打量打量姜雪宁神情,发现她琴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