缸里的尸体周围晕开,像在大锅里煮出血沫的生肉。他忽然意识到,除了家人,其他人类在他眼中只是活动的肉块。反正都是可能被他杀掉的东西,终究会变成肉块。
回家,坐在自己房间的椅子上,注视掌心,他想起自己的姐姐,“……默尔。”
去掉敬语,家中只有长辈能用的昵称,简单的两个音节,在唇齿间发酵出诱人沉迷的味道,他把手放到桌子下。
猎物在解决基本需求时是最松懈的时刻,以他多年的实地见闻,可以拟出很多应用题,仅止于模拟卷,没料到会碰到真题,而且是变换了题型的那种。没关系,他可以应对。
轮到他出题,他开口念题没多久,姐姐临阵脱逃了。
和小时候一样,稍有风吹草动,生性敏感的猎物就从他眼前溜走。
“唔。”失血造成的干渴,使伊路米回答基裘问题时嗓音沙哑,“我对姐姐痴迷的那名HOST出手,毁掉了他的脸。”
用念针控制路人,划伤另一个普通人的脸,不费吹灰之力,而重视外貌的姐姐,就不会在乎那名HOST了。当然,这不属于基裘当初的要求,基裘特意交待了不要杀掉那名HOST,也许还有用,恩,只交待了不要杀掉呢。
“最后我还向姐姐坦白,说她完全没有看男人的眼光,被低级骗局耍得团团转。”伊路米说,“事后回想,我确实表达得太直接了,当时姐姐没有太大反应,可能是在忍耐,之后加上‘kalluto’作为导火索,她才爆发了。所以姐姐的事情,我应该负大部分责任。”
事已至此,家庭和睦最重要。
“恩,以后注意就好。”基裘接受了伊路米的解释。
“姐姐的治疗报告单,是妈妈插手了吗?”根据排除法,不难获得此结论,但伊路米不完全清楚基裘这样做的理由。
“……那时的默尔丝已经有点精神错乱。”基裘说,“家里不能增加更多混乱了。”
是啊,家庭和睦最重要。
“伊路米,趁此机会好好反省吧,我该去看看默尔了。”
“恩。”
刑讯室的门打开,又关上,负责行刑的管家继续工作。伊路米不用讲话,闭上眼睛,感受这久违又熟悉的痛楚,奇妙的令人安心。
箍住手腕的手铐触感冰凉,他想起姐姐曾经借用他的手腕做梦,姐姐的梦境里有哪些登场人物呢?
不清楚,他站在那里,看到姐姐和那个女人的尸体一样,躺在浴缸里。
当他忙于各种有必要的事情,履行长子的职责时,姐姐只懂埋头训练,很早以前就是,不需要训练的时间段,她也会去。她已经过量了,还有一些事她也缺乏分寸与自制,以至于显得笨拙,但她浑然不觉。家里的医生说过度训练可能是导致她不继续长高的原因之一。是啊,她认知力有问题,很多事情需要监护,需要人帮助她协调,否则她就奔着毁灭去了。
他可以继续当她的监护人,早期的一些任务,不就是在他的监护之下吗?
长期居于室内与病房,加上严格的节食,姐姐的皮肤有着病态的苍白,她躺在那里,不像一块生肉,像一片随时可能融化掉的雪。有一滴血落入水中,给她晕染上颜色,她的脸颊微微发红,抬起双臂,投过来热切的视线,不是对他,是对着另一个陌生男人,那名HOST。
伊路米早就对姐姐的炸毛不感兴趣了,毕竟那只是小时候的幼稚游戏。
不过他还是喜欢看那双情绪激动时变换成竖瞳的瞳孔,就像猫一样,就像他至今为止的人生中最强有力的对手,他的父亲一样。
面对那些相似的瞳孔,他都将作为主导……
捡起一块拼图,他放进去,暂时填满那道缺口。
接口合适。
那是当然的。
因为,他们天生就互为一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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